一騎紅塵里的尋常心
熒屏暗下去時,眼前仍晃著嶺南荔枝林的殷紅。那抹紅從雷佳音飾演的李善德顫抖的指尖開始蔓延,穿過長安的朱墻、嶺南的瘴氣,最終落在貴妃唇邊那抹模糊的笑意里,也落在每個深夜加班者的眼底。
“荔枝三日必腐,嶺南長安五千里”,這道盛唐的“不可能命題”,原是穿透千年的職場寓言。李善德初接敕牒時的茫然,像極了被突然塞來緊急任務的我們——房貸壓身,同僚推諉,連上司的“恩典”都裹著捧殺的寒意。他在破廟墻上畫滿路線圖,用格眼簿記錄驛站間距,四十八次試驗得出的“截枝浸蜜+冰鑒陶甕”方案,何嘗不是當代人對著Excel表反復測算的模樣?那些被汗水浸透的紙頁,寫的不是保鮮術,是小人物在絕境里的求生本能。
劇里最刺目的,是規則的荒誕。李善德持方案奔走六部時,遭遇的是層層推諉的“踢皮球”;可當楊國忠的銀牌到手,昔日冷漠的官員立刻換了和顏悅色,印證著“流程是弱者才遵循的規矩”這句冰冷箴言。唐玄宗一句“想吃荔枝”,便化作沿途農戶被強征的“荔枝錢”,化作累死的騎手與砍光的荔枝林。這盛大的浪費背后,是個體命運在權力齒輪下的無聲碾壓,古今并無二致。
但李善德的蛻變,藏著最動人的力量。從起初忍氣吞聲的“好好先生”,到后來守住底線的抗爭者,他讓我們看見:善良該帶鋒芒,專業終能立身。韓洄點醒他的“花花轎子眾人抬”,不是妥協,而是成年人的生存智慧——懂得共贏,才走得長遠。而最終他拒絕邀功,直面權貴道出民生疾苦,哪怕換來流放,也守住了為人的根本。這份清醒,比荔枝更顯珍貴。
片尾,嶺南的荔枝再次成熟,李善德在自己種下的林間駐足。此時的荔枝紅,早已不是貢品的符號,是看透荒誕后仍選擇前行的勇氣,是在碾壓中未失的本心。
原來千年流轉,我們都是不同時空的“荔枝使”。在KPI與生活的圍剿中,李善德們留下的那點微光,正照著每個普通人:縱使紅塵路遠,也要看清為何而奔,守住心里的那片“荔枝林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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